在群星璀璨的南宋文壇,若論對書籍的癡迷,不能不提陸游。他愛藏書,愛讀書,也愛總結讀書感悟。
陸游家族藏書豐厚。宋金議和后,朝廷要建秘書省,曾下詔向天下征求遺書,陸家當時獻出“萬三千卷有奇”的藏書,幫助朝廷充實館藏。而陸游本人的藏書也頗為豐富。他寫過《居室甚隘而藏書頗富率終日不出戶》一文,其中“蠹簡如山伴此身”一句足以看出他的藏書數量絕不在少數。“裹鹽迎得小貍奴,盡護山房萬卷書”(《贈貓》),為保護滿屋藏書免受鼠患,他甚至用一包鹽換來一只小貓。在《書巢記》中,“吾室之內,或棲于櫝,或陳于前,或枕藉于床,俯仰四顧,無非書者”這幾句,不但寫出了他藏書之多,而且能讓我們想象出陸游或在桌前、或在床上、或俯或仰,全心投入讀書的場景。看來,“掩關小室動經旬”,置身于“書山”中的陸游,確實可以一待就是幾十天。
陸游對讀書的癡迷,在他的詩作中表露無遺。“挑燈夜讀書,油涸意未已。亦知夜既分,未忍舍之起。人生各有好,吾癖正如此。”(《冬夜讀書》)寒夜漫漫,別人或許擁爐取暖,早入夢鄉,陸游卻仍“挑燈夜讀書”,就算燈油燃盡了,天快亮了,他仍不舍得放下書籍。這般執著讀書,連他自己都坦然承認“人生各有好,吾癖正如此”——別人的愛好或許是聲色犬馬,而他自己的癖好,唯有讀書而已。這“癖好”在《寒夜讀書》中,我們也可以窺見一斑。“韋編屢絕鐵硯穿,口誦手鈔那計年。不是愛書即欲死,任從人笑作書顛。”他讀得專注,書簡的皮繩斷了又續,硯臺磨穿了仍不停歇。口中誦讀、手中抄寫,就這樣度過幾十年。他讀得癡狂,就算被稱作“書顛”也毫不在意。“老死愛書心不厭,來生恐墮蠹魚中”,他甚至覺得這輩子愛讀書愛得還不夠,若有來世,哪怕化作啃食書卷的蠹魚,也愿與書長相廝守。
在大量閱讀之后,陸游也有了自己獨特的讀書感悟。他將自己的讀書體會毫無保留地教導給自己的孩子。冬夜讀書時,他寫下《冬夜讀書示子聿》,先以“古人學問無遺力,少壯工夫老始成”告誡小兒子子聿:學問沒有捷徑,須得年少時下功夫,持之以恒地去學習。接著,他又以“紙上得來終覺淺,絕知此事要躬行”教導兒子,讀書后必須要去實踐,在實踐中理解和內化知識,才能加深對知識的理解,真正學有所成。而在《示兒》中,他強調了讀書要有鉆研精神:“文能換骨余無法,學但窮源自不疑。”他認為,優秀的書籍可以讓人脫胎換骨、心靈豐盈,而讀書做學問則要有探究精神、追根溯源,才能真正解決問題。這些“示兒”詩不僅是陸游對孩子的教誨,也是他一生讀書治學經驗的總結,體現了他對讀書做學問的執著追求。
“百億須彌藏粒芥,大千經卷寓微塵。”在陸游的眼中,每一卷書都是一個濃縮的世界,其中藏著有比須彌山更浩瀚的宇宙,比微塵更精妙的乾坤。因此,在“書巢”之中,他寒夜挑燈,油涸不輟地勤讀。他也以詩為訓,教導孩子勤讀詩書。陸游的一生,是與書融為一體的一生,值得我們后人學習。
(梁毅蘭)